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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二章 雲山來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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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歌聲中,不斷有男子走向心儀的女子,獻上自己的花燈,若是女子回贈自己所做的小玩意兒,兩人就會手牽手、唱著歌離去。他們通常會走到清河的上游,將手裏的花燈放入河中,讓其帶著美好的祝願一起飄走。

木音和柳曼槐遠遠看著,卻也只是看著,熱鬧是別人的,與他們無緣。

這一刻,木音從柳曼槐身上感應到一絲淡淡的憂傷,柳曼槐也從他身上感應到一絲淡淡的失落。或許,都是有故事的人,都是天涯淪落人。

“抱琴,你今年多大了?”木音冷不丁冒出一個問題。

“十五了。”柳曼槐輕聲應著,話裏帶著幾分滄桑,那是經歷太多之後的一種感傷。

“比我還小五歲,真是個小丫頭。”木音看著遠處,聲音淡淡的,“十五歲的時候,我還什麽都不懂……”

一句“小丫頭”讓柳曼槐心中一滯,一張妖孽的臉在腦子裏閃過,一個冷如碎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,她輕輕搖了搖頭。

“抱琴,你為何要跟著我?”沈默了一下,木音又問,“打算瞞我多久?”

柳曼槐又是一楞,心知自己露了餡,卻不知他到底是什麽時候看出來的,知道了多少。

“抱琴,一個人的優雅是裝不出來的,深入骨髓的優雅更不容易從身上剔除。若說你只是小門小戶家的女兒,那你身上何來比皇族的公主更甚的優雅?”木音說著,回頭直視著柳曼槐,“你到底是誰?”

“公子,我是誰不重要,你只需知道,我對你並無惡意,我無意窺探你的秘密。我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暫時隱匿在煙霞樓。如果公子覺得我的存在對你是種威脅,我離開便是。”柳曼槐不躲不避,迎著木音的審視。

“抱琴,若你對我有惡意,你覺得自己現在還能和我站在一處說話麽?”木音輕嘆了一聲,“你是在躲避仇家的追殺麽?”

“公子,有人因我而死,我隱姓埋名是想為他們報仇。跟著你進到煙霞樓是為了偷師學藝,以後開一間這樣的紅樓。”

“只是這麽簡單?”

“就是這麽簡單。若沒有公子,我就算進了煙霞樓也無法真正了解很多東西,所以我才利用了公子,希望公子不要介懷。”

“你我都一樣,都是帶著面具示人,想必你也有你的苦衷。若你信得過我,我願意幫你。”

“公子,你的好意我心領了。不過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易,你讓我以琴奴的身份待在你身邊,便已經幫了我的大忙了。”都是聰明人,說話倒也不用遮遮掩掩,柳曼槐並不否認自己接近木音是另有目的。

“抱琴,若有需要我的地方,你盡管說,我將你當朋友。”相處不過半月,木音也看出來了,柳曼槐心思深沈,性子清冷,堅強獨立,他對她的好感在與日俱增。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麽,雖然認識時間並不長,卻就是信任她,從骨子裏相信她。

而且,他已經找人問過,“鳴玉”是有靈性的,能恢覆原本音質,是有人用鮮血去祭奠和澆註了琴弦。柳曼槐能為自己做到這樣,他很感謝。

“多謝公子,抱琴銘記在心。”柳曼槐福了福身,一臉的真誠。

“抱琴,你的性子很像我娘親,有時看你坐在那裏撫琴,我恍然覺得娘親又回來了。”木音負手而立,仰起頭,視線投向夜空,話裏帶著一絲傷感。

柳曼槐不說話,只是安靜聽著。

“我生在煙霞樓,娘親曾是這裏的頭牌,但因為我,她不再接客。我一出生就被父親的人帶走,沒人知道我的身世。雖然父親暗中將娘親保護起來,可因為各種原因,娘親依然留在煙霞樓。離開娘親時,我只有三歲,每三年才能見她一面。”

“娘親很堅強,她雖然不舍,卻從未在我面前表露,更未流過一次淚,總是笑著送我走,笑著迎我歸。每次見面,她都那麽開心,好像沒有煩惱,也不覺得一個人的日子有多辛苦。”

“她將對我全部的牽掛都變作微笑,每日看我練劍,為我撫琴,為我做各種我喜歡的美食。一年一年,我漸漸長大,娘親卻在等待中日漸消瘦,終於在我十六歲那年,撒手人寰。”

“當我得知消息趕回,看著棺槨中她宛如沈睡的面容,悔不當初。我恨自己為何明知她心裏苦,卻不留在她的身邊多陪伴她。安葬了娘親之後我便在煙霞樓留了下來,四處尋找她最喜歡的古琴,一住就是三年。”

“在這裏我用自己的才智為客人開解煩憂,和他們笑談風月,暢聊人生。只是,當客人們笑著從竹屋離去的時候,我卻會無盡失落。我可以逗笑很多人,唯獨我最想讓她笑的人,卻再也不能在我面前盡展歡顏。”

木音說到這裏停了下來,望著夜空的雙眸閃著一絲晶瑩,眸光中彌散著深深的思念。

“逝者已矣,公子不必一直深陷自責。你娘親雖因憂思過重,早早仙逝,但她當初同意送你離開,也是為了你的未來。否則,她如何舍得?若你娘親在天有靈,一定希望你平安快樂。”

“公子傾盡全力,收集了娘親喜歡的十大古琴,竹屋也保持著娘親生前的布置,這實屬不易。你對娘親的孝心天地可表,唯有讓自己的心真正解脫,活得灑脫,你娘親才會含笑九泉。”

柳曼槐說著,手不覺伸向頸項,突然想起書彤她們當日為了騙過眾人,已將娘親的玉佩掛在那婦人身上,如今早已隨著那婦人被歐陽英睿給焚了,心底漫起難言的遺憾。

“抱琴,我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裏留多久,但是,只要我在一天,我就會護你一天。日後,若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,我一定也會帶著你。”木音低頭看著柳曼槐,眉宇間的哀傷淡了許多。

“抱琴謝過公子。”

兩人踏著月色,一路閑聊回了煙霞樓,大廳裏人聲鼎沸,好不熱鬧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柳曼槐眼裏。

只見一個青衫男子站在樓梯旁,斜靠著欄桿,笑得玩世不恭,幾個姑娘圍在他身旁嬌笑著,不時伸手在他身上戳一下,或是順勢在他身上蹭一下,看上去彼此都很熟絡。

這男子柳曼槐再熟悉不過了。他是雲山弟子,孤平,如今雲山的首席大弟子。

這些年來,孤平是雲山老怪最得力的幹將,但凡雲山的重要大事,雲山老怪一定會交給他去辦。

孤平為何會出現在這裏?

雲山的規矩很嚴,素來要求弟子戒色,不得隨意出入紅粉之地,更不能沾染煙花情事。否則一經發現,輕則挨罰,重則斃命。

孤平這個人,從小就特別崇拜雲山老怪,素來將尊上奉為神明,從不會對尊上的話陽奉陰違,不可能私下破戒。

此時他攬著一個女子的腰,擺出一副【愛昧】的姿態,可眼裏卻沒有沾染絲毫【青欲】。顯然,他來此處絕非尋歡,而是辦事的。

難道,孤平是沖著自己來的?

柳曼槐心裏一滯,眼神依舊如以往一般淡然,踩著不緊不慢的步伐緊跟木音穿過大廳。

好在,孤平只是擡眸看了她一眼,視線並未在她身上停留。

“平老弟,上樓!”一個頭戴白玉冠,身穿錦緞長衫的男子走向孤平,看到木音,松開懷裏的姑娘,輕挑地笑著上前,“這就是木音公子?”

男子的口音有些特別,顯然並非離國人士。他雖然才二十出頭,但眼下暈著一圈青灰色,雙眼浮腫,一看就是長期浸淫於酒色之中,身子已被掏空。

此刻看見木音,他倍感驚艷,走過來伸出手指就欲去勾木音的下巴,“果然是個【油物】,可惜偏偏是個男子,若這副皮囊長在女子身上,就算死在你懷裏也聊無遺憾!”

木音眼裏閃過一絲寒芒,臉上卻笑得妖氣,身子輕輕一側,躲過那狼爪,“這位爺倒是有趣,可惜在下的爹娘沒有給在下一副女兒身。”

“是有些可惜。”那男子收回自己的手,捏著下巴,上下打量著木音,眼裏神情愈發荒誕,言語也愈發放肆,“不過偶爾換下口味也不錯,不知道這男人的滋味和女人有何不同?”

“恐怕爺要失望了,在下是清倌。”木音又往後退了半步。

“清倌?!”男子哈哈一笑,“這紅粉之地的雛兒哪個不說自己是清倌?可一旦有了大價錢,誰又不巴巴地賣呢?不過是錢多錢少的問題!說吧,你要多少?本公子付得起!”

喧鬧的大廳頓時安靜下來,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。

“在下要的,恐怕爺給不起!”木音還是一臉的笑,可那笑未達眼底。

他回頭看了一眼柳曼槐,擡腳欲往後院走,“抱琴,跟上。”

“這世上本公子給不起的東西可不多,你不妨說說看!”那男子顯然對木音起了興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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